自驾游奇遇记

（2010年写）

声明

本文中所涉及到的人名、地名、事件均属虚构，请勿对号入座。拜托。

 

侯老板的车

端午节和往年一样把双休日合在一起放三天假，侯老板说开车带上我和佘主任、姬科长三个人去西安兵马俑、大雁塔玩儿一趟。

我们四个人是高中同学，都是宝鸡人。上高中那会儿班上同学都叫我们“四大金刚”，一转眼现在毕业快六年了。老侯在渭滨区光华路开一家五金店，六一儿童节他刚买的二手车——著名品牌宝马的哥哥“宝牛”。老侯梦想开车已好多年，现在终于如愿以偿。老实说，侯老板的“宝牛”车还不错，这车也有四个轮子，两排座位；美中不足的是发动机嗓门儿有点大，减震是治不愈的风湿性关节炎。总之我们坐上去的时候除了觉得宽敞大气外没别的感觉——但车子一跑起来就不一样了。

我们在老侯的五金店前上了车，老侯顺便给我们讲讲他买车的大致经过。起先是“五一”往后的一天大早，老侯起床到他店面对门的公用厕所晨解，在厕所进门的拐角处看到一张汽车广告条，上面写着“绝对低价！绝对震撼！”老侯方便完一动心把电话打过去，约好时间地点看车。见了车，卖主一口咬定实价五千，一分也不少。老侯觉得这个价格还真是绝对低价——当时他还没想起后面“绝对震撼”四个字——那车像穿着一件油漆工穿过的迷彩服，没鼻子没眼。仔细查看了一下车况，老侯发现四扇车窗玻璃都坏了，根本摇不上去。老侯说：“这车完全没有安全系数嘛，大象都能从车窗爬进去，等于跟没有锁一样，怎么个用法嘛？”卖主只说了一句：“这车本身就是一把最好的锁。”

老侯觉得那人说话简洁实在；而且有点逗，就从车窗跳进去开起来跑了两圈。开完老侯感觉颠得厉害，跟卖主一说明，那人说：“广告上说了，绝对震撼！”完了又补充一句：“一分钱一分货，性价比在这儿摆着。”老侯琢磨了一下，心想也就一250摩托车的价，震撼就震撼，因此一咬牙买了下来。

我们都是生平第一次自驾游，自然非常兴奋。宝鸡到西安也就一百六七十公里，一路往东方便得很。老侯是个新手，他说跑这一趟把我们三人捎上主要是兜风，顺便也练练车。我们觉得老侯的话确实不错——那车车窗全没有，当然兜风；不仅兜风，还可以兜沙子。

老侯一买下车就在宝牛尾巴上贴上一行字：“告诉你个秘密，我的驾照找熟人办滴！”老侯真是个实在人，他考了五次倒杆也没考过，把一瓶茅台牺牲在一个小学同学在交警队的表叔的腐败胃里，一瓶“茅合”牺牲在自己胃里，终于搞到了驾照。

早上出发前我们四人在路边饭摊上一人吃了一碗羊肉泡馍。吃完羊肉泡馍我们就戴上墨镜，以便看起来更拉风一些。车子一上路，感觉就上来了。宝牛全身响得厉害，如同一群黑帮用铁棒大锤在车里乱砸。发动机也像受惊的猛虎、发狂的疯狮一样吼叫。我们四个人长着八只正常的耳朵，这时就像在脑袋两边挂着八个高音喇叭。耳朵上的感觉就是这样。

为了省钱，我们没有走西宝高速——后来我们知道，这正是一个巨大错误的开始——现在是讲效率的时代，谁也不在乎走高速那几个钱，但我们很在乎。我们走的那条路很偏僻，几乎没什么车，连行人也很少。老侯不是开汽车的料，他是开飞机的后备人才——宝牛一出城就飞了起来。偏偏那条路段东一块巨石，西一个大坑。记得这条路去年刚修，今年把去年修好的地方挖开了重修，以便增加更多就业机会，还能为人民群众办实事，等等——但是我们四个人就像坐在铁板做成的按摩椅上一样，并且这把按摩椅还放在大型混凝土震动机里。整个感觉是在闹9级地震。身体上的感觉就是如此。

其他三个人我们还没介绍呢。我们四个人只有侯老板和佘主任的名字最名副其实。侯老板开五金店当然是老板。佘主任是陈仓区一个中学的班主任，是地地道道的主任。姬科长和我就不行了。姬科长是《宝鸡日报》的送报员，我们叫他派送科科长。我姓诸，在金台区一个小公司写文案，业余喜欢舞文弄墨，看些闲书，他们几个管我叫诸教授。老姬所在的报社和我所在的公司本来端午节都不放假——加8个小时的班就算便宜你，你还想放假，但老姬谎称“老母病重”，以便请假。我的请假辞和老姬不一样，是“老子病重”，也请到了假。

侯老板身材肥胖，老姬留一头长发，我是个面黄肌瘦的痨病鬼，只有佘主任长得还算文气。总之我们四个都不太靠谱。我们平时工作太忙，都缺乏身体锻炼，现在坐在侯老板的车上，顿时全身206块骨头都得到震颤按摩，起到舒筋活络之功效，爽呆了。不瞒您说，侯老板的车质量还真不赖，我们都快被震散架，这车也没说什么，依然怒吼着奋勇直前。

我们全身筋骨都得到震颤放松的同时，唯一有些问题的是把胃里早上吃的羊肉泡馍都颠到嗓子眼上来了。尤其是遇到路上有坎的时候，铁板按摩椅猛地把我们送上天，车厢顶“哐”地又把我们拍下地。我们四个人脑瓜顶上撞了无数大包，但都紧闭双嘴，一声不吭——以免羊肉泡馍从嘴里喷出来。老侯尤其神情严肃，专心致志，如临大敌，视死如归。

佘主任坐在副驾驶位置上，他冒着羊肉泡馍喷出来的危险，忽然扯着嗓子大声说：“低音炮呢？”

老侯这才想起来，为了表示祝贺，佘主任把他的摩托车低音炮送给自己了。老侯摸索了半天才把座位底下的低音炮放出音乐来。放的曲子先是李玉刚的贵妃醉酒，然后是维塔斯的海豚音，最后轮到雷迪嘎嘎。一听雷迪嘎嘎，我们就感觉这曲子最适合，简直是专为本车设计，尤其是宝牛的狂跳和怒吼合上雷迪嘎嘎节拍的时候，真的使人亲临其境、感同身受。

端午节时候天气晴明，一出城八百里秦川如画卷一样在我们面前展开，开着车，听着音乐，坐着铁板按摩椅，顿时感到心境开阔，兴致高涨。

我们顺着指路牌往西安开，公路两旁刚开始时有些民房，远处就是竹树桑麻。渐行渐远，民房越来越少，公路两旁的绿色植物越来越多，路也越来越烂。道路两旁高高低低都是灌木林莽，万绿丛中不时一丛五月的刺花，或红或白，映入眼帘，令人神清气爽，惬意无比。

渐渐地，汽车驶入山侧绿树蓊郁的林荫路面，朝山上蜿蜒而行。不多的日光从两旁高大的树木顶上泄漏下来，宝牛就迎着路面上团团块块的斑亮奔驰。林间有些不知名的花，不时飘进来一阵花香，倏地又换成另一种花香——那些花香都不相同。

汽车就这样在山间穿行，特别是当宝牛在连续弯道上拐弯时，车驰景移，画面朝这边倾斜下去，复又从那边升起来，让人心醉神迷，目不暇接，完美地体验到比3D电影更逼真的动感电影的感受。我们沉醉在这难以言传的美妙体验中，连胃里的羊肉泡馍都得到了感动融化。

正在大家魂魄出窍之际，我问道：“侯子，佘脑壳，野姬子，你们感觉怎么样？”

佘主任说：“还用问？没白来一趟，过大瘾了！”

姬科长说：“啊，爽极了，出娘胎没这么爽过！”

佘主任转过头来问我：“山猪，你的感觉呢？”

我在老侯的座椅上面捶一拳说：“我的感觉是：我们走错路了。”

三个人一听像突然被眼镜蛇偷袭了一样跳起来。老侯说：“诸哥，别吓唬我们，按道理我们不会走错喔。”

我说：“出宝鸡顺着八百里秦川跑就到西安，现在都跑到山里来了。”

三个人一想确实有问题。我说：“其实这个景色还真不错，只是看不成兵马俑和大雁塔。”

侯老板踩了半天刹车才把心浮气躁的宝牛速度放缓。正在要停下来之际，佘主任喊：“没错没错！”他指着路边的一块牌子“西安方向由此去”，牌子上有一个标准的箭头指示此路通向西安。

我屏住气看了一下说：“这牌子是个活的，风一吹滴流乱转，别说指向西安，指向安西都有可能。”

……

（待续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