公元前465年,正是中国历史上春秋战国之交的时期。
如果有谷歌地图的话,将坐标聚焦到现在山东滕州的木石镇,并把地图放大到1米精度,就可以看到一片密集而低矮的屋檐簇拥着若干十字形的街道。
假如你身处那些低矮屋檐夹着的街道中,可以听到风中飘荡有铿锵的凿石声,兵梆的斫木声,叮叮当当的锻打金属声,噼噼啪啪的制作砖瓦声……假如你的鼻子没有鼻炎,就可以闻到空气中混杂着各种树木的木屑味、各种材质的石粉味、鲜绿与老黄的竹篾味、湿润刺激的生漆味、干燥锐利的高温炭火味,疲沓柔韧的熟牛皮味,如此等等。不管怎样,这些气味混合在一起,使你的鼻粘膜嗅觉细胞负荷太重,辨别不暇,就如一个低配置的CPU同时运行了太多太多的程序。
这就是说这个城市的一角住着金匠、银奖、铜匠、铁匠、木匠、篾匠、土匠、漆匠、石匠、皮匠、索匠、棕匠等等,整个是一个大的工场。
“齐嚓!齐嚓!”“齐嚓!齐嚓!”
一队全副武装的军士在街道上来回警戒巡视。
在木屑味占压倒优势的一条街巷里,一个作坊的门口立着若干半成形的原木、料块、圆柱、方条、榫头、角架、大小各异的楔子、平整光滑的椽子、车辕、车轱辘等等。20来平米的屋内散乱摆放着方孔笨重的大斧、圆刃平头的中型平斧、短柄方刃的小斧、轻巧灵便的微型斧子,各种样式的砍刀、削刀、刨子、圆凿、方凿、锤子、铁锯、折尺、角尺、曲尺、墨斗、摇钻、压钻……
日光从土墙的裂缝中照进来一道不规则的光柱,光柱里装着缓慢移动的微屑和尘土。
八九个男女老少的人在这间屋子里工作。这些人大致分成三个小组,一个组的人在将原木改成较小的料块,一个组的人在把那些料块制成相应的部件,最后一个组的人在将那些部件进行组装,并根据需要制作一些小零件。
他们工作有序,不慌不忙。
他们行走时光柱在他们之间穿梭。
一个五十岁上下的老工人站在木马旁工作,这就是说他在最后一组。他的手布满茧子,但十指看起来修长灵活。他把一个榫头安放在木马上的卡槽里,轻轻地推动中间有刃两边虚空的刨子,以使那个榫头中间出现一个很小的凹槽。他把刨子平稳匀速地推动了15下,那个凹槽的深度误差不会超过0.1毫米。
一个快五十岁的老年妇女在一旁将上百个部件拼装成车轱辘。
老工人的老婆这些天即将临产。他只知道怀胎十月,现在差不多是时候了,他并不知道确切的预产期是哪一天。因此他还在制作那个榫头。
装车轱辘的那个老年妇女就是他的老婆。
“国家的军用车、民用车、运输车、礼宾车,各种车车车车,都在等着用,你们却在这儿消极怠工!”
街上的军士头目因应酬上面来人,昨晚喝醉了酒,早上起得太晚了。他还有些醉意地在各个工房门口检查,却被门口的木桩绊倒。因此他挥舞着一把大戟在门口嚷嚷。
(2010年写)